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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造一架飛機，分為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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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進和改裝一架飛機，屬于飛機生產計劃項目的一部分。”順豐航空生產計劃負責人吳岳峻介紹，飛機的生產計劃分為短期計劃和長期計劃，短期計劃包括航班計劃、短期維修工作等，長期計劃包括定期的重維修檢、客改貨過渡檢等。

引進哪種飛機？吳岳峻介紹，一般根據經濟性、技術指標、應用場景等公司運營需求選擇合適的成熟機型。目前順豐航空有4種機型，短途737機型、長航線的757和767機型、洲際航線的747機型。其中除了2架原型貨機外，其余全是經客改貨而來的飛機。

選型后，將經過尋找機源、評估技術數據、估算價值、采購、驗查、交付等一系列飛機引進流程。

引進的飛機獲根據改裝計劃調至改裝廠，進入客改貨工作。順豐航空作為這架飛機的用戶，改裝前，在客改貨工作包中加入前期飛機引進中發現的問題以及定期維修保養需求清單等。客改貨改裝方案的提供者由STC（補充型號認證）的持有者設計，雇用飛機維修廠（MRO）執行具體的客改貨工作，經過完整的客改貨和過渡檢，將飛機整體恢復至適航狀態。

三期機庫客改貨場景

改裝和維修完畢后，最終將獲得飛機維修的放行證明，由中國民航局（以下簡稱“民航局”）檢查評估通過，授予中國民航的國籍登記證、標準適航證和無線電電臺執照。三證齊全，飛機便可以加入順豐航空的運行規范，進行商業飛行了。

在廣州白云國際機場的東北方向，坐落著一個擁有飛機改造能力的“超級工廠”。一架架飛機鉆進高大的鋼架結構，百余天時間，搖身一變，從載人的客機變為裝載貨物的貨機。再次騰飛時，煥發嶄新的生機，又能再翱翔15年，甚至更久。

走近這座總跨度約900米的機庫綜合體，庫門上方廣州飛機維修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GAMECO）幾個大字赫然醒目。這是由中國南方航空股份有限公司（50%）和香港和記黃埔（中國）有限公司（50%）共同合資經營的一家專門從事飛機及機載零部件維修的中外合資企業。

在廣州總部主廠區，GAMECO共擁有3個飛機維修機庫和1個飛機噴漆機庫，一期機庫用于寬體飛機的維修、定檢工作，二期機庫用于窄體機的維修、定檢工作，三期機庫主要用于客改貨和貨機的維修、定檢工作。其中，三期機庫占地面積9萬多平方米，可同時容納6架寬體飛機和5架窄體飛機，或15架窄體飛機。目前，GAMECO已經建立了擁有B737、B767、ARJ21機型客改貨能力的6條客改貨生產線。

走進客改貨的三期機庫，仰望四周，頓感人的渺小。白色鋼架結構撐起巨大的空間，頂空鑲嵌著藍色、黃色等醒目的高空作業車、天吊等設備，千斤頂及托架將飛機舉起，梯架將工作人員送到飛機各個部位。地面上，改造中的飛機“全副武裝”，旁邊停放著各類工具車和貨架，并在圍閉區域放置著待裝飛機零部件。

登上二層平臺俯瞰，更覺氣勢磅礴。8架波音飛機落錯有致，其中767-300機型明顯比737NG大一倍以上，忙碌的工作人員正在對3架737NG和3架767-300執行客改貨工作，其他2架767飛機正在執行客改貨后的定檢工作。

平臺下方是飛機修理塢，飛機停入后，工作人員可以通過修理塢的可移動機架到達飛機尾部等部位進行作業。飛機機頭部位有更多輔助型的黃色梯架，通常有三層平臺，分別可以達到貨艙、客艙和飛機頂部等部位，方便工作人員接近并進行改裝工作。

工作人員通過三層梯架到達飛機各部位

現場，記者見到了洪思聰，他是GAMECO大修四部技術處的一名工程師，2010年剛進公司時便參與客改貨實操，2020年開始專門從事波音飛機客改貨的工作。從現場操作工，到客改貨工藝工程師，到如今從事客改貨工作的精益管理，在他看來：“客改貨的工作比普通的維修工作更高級別，從維修場景轉變成生產場景。類似于汽車領域，以前做修車，現在做改裝車，是一個產業的升級。客改貨是一個系統的、復雜的、細致的工程，每架飛機涉及數千份工卡、成千上萬張圖紙、數十萬個零備件。”

一般來說，客改貨的飛機，來自租賃期滿或因經營策略改變而需要調整機隊規模的客機。對于貨運航空公司來說，客改貨的飛機之所以搶手，是因為其成本遠低于買一架全新貨機的成本。

“目前我們在做的是波音737NG和767-300的客改貨工作，改裝方案由上游波音公司設計提供，我們來承接具體的施工工作。”洪思聰介紹道。

在現場，洪思聰從專業角度詳細介紹了客改貨的步驟。

“第一步，部件拆卸、空間打開。”洪思聰介紹，接到飛機后，首先進行拆除工作。對內部一些不需要的部件進行拆除，例如客艙座椅、廚房、廁所、娛樂系統等旅客服務組件，然后將內部的導線、管路、結構等全部暴露出來，便于后期的改造工作。

拆空客艙后的飛機內部

空間打開后的機艙內，暴露出條條框框的黃綠色加筋板結構。垂直于機身的橫向元件為隔框，構成一圈圈的弧拱形結構；沿著主軸方向的縱向元件為長桁，隔框和長桁撐起蒙皮和地板梁等結構，隔框、長桁和包圍在骨架結構外的蒙皮等組件共同構成了飛機主體受力結構。地板梁將機艙內部區隔為放置貨柜的主貨艙和存放散小件的腹艙。

空間有了，將飛機零應力頂升，通過千斤頂和托架等工具將飛機的機身、大翼、尾部等多個部位托舉起來，使其處于完全靜止且不受力的狀態。現場，一架767-300飛機下，30多個黃色托架十分醒目。

“第二步，結構改裝；第三步，系統改裝，兩步并行開展。”洪思聰介紹說，結構改裝中，首先對蒙皮進行切割，打開一個大的開口，方便后期貨艙門的安裝和貨柜進出。同時，需要對結構件進行改裝加強。例如切出一個艙門后，這部分的原有結構變弱，需要對上門檻、下門檻、門框、長桁等新增結構件部位進行加強，滿足所需結構強度和疲勞耐久性。

737NG主貨艙門切口結構改裝工作

改裝和增強結構的同時，有節奏地穿插著系統改裝工作。針對導線系統、控制系統、空調系統、防火系統、液壓系統、裝載系統、內飾等7個方面進行內部改裝。其中裝載系統是鋪設在主貨艙地板的滾珠板、滑軌等組合件，負責自動將貨柜從艙門口傳送到機艙內的指定位置。導線系統密布在機艙內，用于信號傳輸、計算機操控等。控制系統用于操控飛機駕駛，將鋼索傳動系統改造得更適用于貨機。空調系統則是將主貨艙的空調管改變原有構型，重新安裝布局。防火系統是將貨艙內的煙感探測器等報警裝置升級。飛機主艙門開合、起落架收放等操作涉及液壓系統的新增和升級。內飾系統的改裝如封堵舷窗、飾板改裝、隔熱棉加裝等。

767前區地板梁定位

現場，記者看到，機身上最明顯的改造痕跡，應屬綠色底漆的艙門，其中深綠色部分為新切割改造后安裝的貨艙門框結構，周圍一圈淺綠色部分是新增加固的蒙皮結構。除了艙門，裝載系統也是貨機改裝的明顯標志。原來的客機地板被改造，并加裝了帶有滾珠、滑軌、卡槽等組件的貨艙裝載系統，便于貨物的傳送和裝載。

“第四步，恢復部件；第五步，功能檢測，兩步串聯進行。”洪思聰介紹，結構和系統改造完成后，開始恢復部件，把之前為了施工方便而拆下來的計算機、液壓管、空調組件等原有部件重新安裝，恢復構型。恢復過程中，穿插著對改造部分的功能測試工作。大多數部件恢復后，進行通電測試、液壓測試、排水測試等一系列飛機功能測試，目的是逐項確保功能正常，讓改造后的飛機達到適航狀態。最后將蓋板、裝飾板等部件恢復，完成改裝收尾工作。

“第六步，飛機稱重，改造完成。”洪思聰介紹，頂升前，稱一次重量，拆完后的總重量；改裝完后，再稱一次重量。數據復核記錄，便于后期評估重心、配平等方面的變化，確保飛機飛行的安全性。至此，飛機的客改貨工作完成。

現場，走進一架正在改裝的737NG機型內部，記者看到幾十名工作人員正“扎堆”忙碌著。原來，改裝工作有高峰期和低峰期之分，人員和改裝進程達到擁擠狀態時即為高峰期。

767后區地板梁拆除后的狀態

緊湊的時間線后，是金錢。“質量提升、效率提升、成本降低，精益化管理貫穿客改貨工作的始終。”洪思聰認為，差錯率趨于零，人力資源效率提高，自動化水平提升，多維成本降低，是精益化管理的目標。

嚴謹的時間軸上，更是安全。改裝過程中，每一顆螺絲的安裝都有精準的步驟和標準要求，牽動每一條安全的神經脈絡。背后是每一張步驟精細化的工卡，每一張施工精準化的圖紙。

“每一項改造都有具體的工卡進行‘跟蹤’，工卡上列有操作指導，每完成一步都須在相應的工卡上‘蓋章’，記錄著‘誰完成了此項改造工作’。所有的維修記錄會一直跟隨著飛機，直到貨機永久性退役后1年才銷毀。”洪思聰介紹，每張工卡為A4紙大小，按照工作不同分為一本本不同厚度的工卡。據介紹，737NG機型改裝的工卡有近千張，767-300機型則有超3000張工卡。

“工卡雖列有施工步驟，但更細致更精準的操作還必須通過圖紙才能閱讀到，例如安裝哪個部件，如何安裝，按照哪種標準去裝，都會在圖紙上顯現出來。”洪思聰介紹，每張圖紙A3紙大小，737NG機型圖紙有2000多張，767-300機型則至少有7000張。以主貨艙門區域為例，其改裝圖紙就有近50張，涉及不同部位的結構、線路等。

客改貨的裝載系統

除了客改貨外，還會根據客戶需求進行定檢和客戶化改裝工作。“飛機飛過一定時限或循環數之后，須按要求進行定期檢查。”洪思聰介紹，定檢工作包括檢查、勤務和改裝等，檢查設備是否存在問題，做好更換油液等勤務工作，根據客戶需求進行定制化改裝，如增加監控裝置、天線改裝等。

機身噴漆就是一項定制化改造工作。3期客改貨機庫的旁邊，就是全封閉式的噴漆機庫。一架767飛機噴涂上“順豐航空”的醒目標識，披上經典的黑白紅“戰衣”，9月底，加入機隊，飛上藍天。

正在進行噴涂的順豐飛機

算下來，目前已有21架737NG和6架767從GAMECO超級工廠起飛，載著萬千噸貨物，飛向世界各地。

“客改貨市場的前景十分廣闊，我國飛機維修企業和飛機生產廠將得到更多發展機會。未來，能否開發出我國自己的STC（補充型號合格證）？能否生產出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商載全貨機？”洪思聰說，就像從蘋果手機的代工廠富士康，到自產芯片和設計方案的華為，未來可期。

從客改貨代工，到客改貨方案設計，再到貨機自主生產，一步步向上漫溯，是又一次昂首起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