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經歷了有記錄以來最熱的一年之后，地球于2024年1月首次突破了12個月 平均溫度1.5°C的門檻。在全世界努力應對氣候變化影響加劇的同時，我們迫切需求有效減排的策略。隨著世界各國政府開始實施氣候政策，碳市場（ETS）成為全球應對氣候變化的重要工具，為減少溫室氣體排放提供了以市場為基礎的解決方案。國際碳行動伙伴組織（ICAP）2024年度《全球碳市場進展報告》展示了2023全球碳排放交易體系在設計、實施和改進的進展。

全球越來越多的政府選擇采用碳市場，但政策實施仍存在挑戰

世界各國政府愈發視碳市場為氣候政策的重要組成部分。當前全球已有36個碳市場正在運行，另有22個司法管轄區處于不同的考慮和政策制定階段。目前正在運行的 碳市場共覆蓋了全球溫室氣體排放量的18%，這些正在運行碳市場的司法管轄區占全 球國內生產總值的58%，將近1/3的人口生活在有碳市場的地區。 

新興經濟體在推動全球制定和實施新碳市場的表現尤為突出。在拉丁美洲，巴西 已經采取了重要措施，提出了實施碳市場的法律草案，而阿根廷則考慮啟動能源行業 的碳市場。墨西哥正在進行一項碳市場試點計劃，預計將在2024年全面實施。智利 和哥倫比亞從碳稅的實施中獲取經驗，目前正在考慮和準備實施碳市場交易的不同階段。 

縱觀亞太地區，印度已公布建立碳市場框架的步驟，包括履約市場和自愿市場。印度尼西亞最近也啟動了涵蓋發電行業的碳市場。越南計劃在未來數年啟動碳市場試 點，而亞太地區的一些其他國家，包括馬來西亞、巴基斯坦、菲律賓和泰國，都在考 慮或設計碳市場的不同階段。此外，土耳其計劃在2024年啟動碳市場試點，進一步突 顯了全球碳市場發展的勢頭。

同樣地，發達經濟體也不斷建設和完善它們的碳市場。以加拿大為例，加拿大 聯邦政府公布了專為石油和天然氣行業設計的總量控制與交易體系，以完善聯邦和 一些省份實施的基于產出的碳定價體系系（OBPS）。與此同時，歐盟宣布針對建 筑物、道路交通和其他產業推出的單獨的碳市場，以補足歐盟碳市場現有的覆蓋范圍。新市場計劃于2027年開始運行。澳大利亞亦改革了其氣候政策框架，從保障機制 （SafeguardMechanism）轉變基于碳強度的交易市場，日本啟動了自愿性GX-ETS 系統，預計將在未來幾年過渡到履約市場。 

在美國的州層面，華盛頓州于2023年啟動了限額和投資計劃，紐約州和科羅拉多 州正在積極發展和推出新的碳市場，而馬里蘭州正在考慮建立一個覆蓋全經濟體范圍內的碳市場。

盡管碳市場在全球發展顯著，但復雜的政治環境仍是障礙，比如區 域溫室氣體倡議（RGGI）在賓夕法尼亞州、北卡羅來納州和俄勒岡州 所面臨的挑戰。這些挫敗突顯了尋找有效解決方案來應對新挑戰的重要 性，特別是需要培養社會對碳定價的接受程度。克服這些困難對于本世 紀中期實現凈零排放目標至關重要。

新興經濟體在制定和實施新碳市場的表現尤為突出

各個司法管轄區因應自身情況，采用新的設制度計，造就了新一代 混合和創新的碳市場。這些市場和傳統的「總量控制與交易」有所不 同，證明碳市場能適應各種地理、經濟和政治環境特有的挑戰和機遇。值得注意的是，基于強度的碳市場正在興起，包括中國國家碳市場，以 及加拿大在聯邦和省政府層面基于產出的碳定價體系，還有其他一些正在設計或考慮中的碳市場。

新一代的碳市場還融入了新的設計元素，如印度尼西亞的「限額－ 碳稅－交易制度」，混合了各種碳定價工具，或如日本和印度，混合了 履約和自愿市場的特征，自愿制度作為這些國家的發展碳市場第一步， 再循序漸進地發展履約碳排放交易計劃。

因應碳市場的轉變，ICAP擴大了其《全球碳市場進展報告》的范 圍，以反映不斷變化的碳市場范圍。持續關注履約市場的同時，今年的 《報告》還納入了更多基于強度的市場和以前未涵蓋的其他碳市場的類 型。報告的信息圖表部分進一步探討了碳定價范圍。這些創新設計好讓 新地區根據當地優先事項和情況調整和改動碳市場概念，有助鼓勵當地采用碳市場。

已建立的碳市場經歷改進、擴展并與凈零目標保持一致

2023年，各國不僅建設新的碳市場，而且還不斷加強和完善現有的 碳市場，使其與本世紀中葉實現凈零排放的目標保持一致。從中國對燃 煤發電實施更嚴格的基準值，到加利福尼亞州、魁北克省、英國和韓國 等地正在進行的公眾咨詢和改革，例子比比皆是。全球碳市場改革浪潮 中最引人注目的例子可能是歐盟在2023年上半年完成的「Fitfor55減排 計劃」全面改革，這也導致了歐盟碳市場的廣泛改進。改革方案包括更 大幅度的減排、向海事領域的擴展、加強市場穩定儲備等重要因素。

這些碳市場的改革預示著未來數年碳市場討論的關鍵主題，當中最 主要的是與凈零目標的一致性，以及碳市場在凈零背景下的作用。凈零 目標的一致性對碳市場的各層面都有深遠影響。全球各地監管機構在探 索的關鍵領域包括：碳市場在凈零政策組合中的作用；抵消機制和負排 放的作用（如有的話）；總量設定，包括正總量、零總量、凈零總量和 凈負總量的設計和運作；這些總量情景下的市場動態、市場穩定性和流 動性；以及碳泄漏和競爭力保護的未來發展。 

另一個上述的關鍵領域是覆蓋范圍。碳市場在凈零情況下可發揮的 作用取決于它的覆蓋范圍，以及這些范圍預計會否有剩余排放、還是達 到零排放、甚至負排放。碳市場的覆蓋范圍的擴展成為全球各國政府關 注的重點并不稀奇。在歐洲，「Fit for 55減排計劃」改革包括將碳市 場的覆蓋范圍擴大到海上運輸，并建立單獨的歐盟碳市場2，以涵蓋建 筑、道路交通和原市場未涵蓋的其他行業的排放。英國也在考慮或從海 上運輸開始，將碳市場的覆蓋范圍擴大。覆蓋范圍的擴展也是中國全國 碳市場發展的下一步。北美也有類似的例子。

價格穩定，拍賣收入再創新高 

在全球經濟和政治不穩定的背景下，不同碳市場 的配額價格呈現出不同的趨勢，整體而言并無明顯的趨勢。歐盟和英國碳市場的配額價格在2023年上半年達到創紀錄新高后回落，價格回落在下半年尤其顯著。相反，北美碳市場在這一年中顯示出整體價格上 漲，例如加利福尼亞州、魁北克州和華盛頓州的碳市場。全球其他碳市場的價格發展并未出現明顯的上升或下降趨勢，大致保持不變。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在后疫情時代，許多司法管轄區的通貨膨脹率明顯高于過往。由于本報告中的配額價格值均是面值，通貨膨脹或干擾了司法管轄 區的碳價格信號，并帶來更多噪音。

部分碳市場的價格水平相對較高，加上越來越多地使用拍賣作為分 配方法，使得拍賣收入再創新高。2023年全球碳市場收入超過740億美元。雖然這些收入大多來自碳價格較高、覆蓋范圍 較廣的碳市場，特別是歐盟碳市場，但其他因素也推動了拍賣收入的總體增長。例如，在設計新系統時，與免費分配相比，人們更傾向于采用 拍賣的分配方法。美國華盛頓州在其碳市場建立之初就采用了拍賣分配 法，拍賣所得的再投資非常重要，因此該碳市場被稱為「限額和投資」 （cap-and-invest）市場。這并非單一例子，而是新型碳市場中經常出 現的特點。歐盟提議建立一個「社會氣候基金」，將拍賣收益作為歐盟 碳市場2的組成部分，而紐約州也計劃在其即將推出的計劃中采用類似 的基于拍賣的方法。

全球碳市場收入提供了重要的資金來源以支持更多的減排行動，以及援助受高生活成本影響的社區。從加利福尼亞州到新西蘭，世界各地的司法管轄區都將碳市場收入分配到低碳技術開發和支援弱勢社區。歐 盟運用碳市場收入資助創新科技發展、基礎設施現代化和額外減排行動 已有十多年的經驗。加拿大和奧地利實施了再分配機制，把幾乎所有的 碳市場收入用作直接經濟救濟，回饋給當地家庭。碳市場拍賣收入將在補償碳定價的經濟影響和維持公眾對碳市場的支持方面發揮關鍵作用，這一趨勢預期將在未來幾年持續擴大。

國際合作推動碳市場發展

展望未來，實現凈零排放勢在必行，各國需要采取新的方法設計和 運作碳市場。碳邊境調整機制有助于推動全球尤其是出口國采用碳定價 措施。歐盟的碳邊境調整機制（CBAM）現已投入運行，它將推動歐盟 的貿易伙伴采用新的或增強國內碳定價工具來減少其風險敞口。其他主要國家也表達了對邊境碳調整機制的興趣，英國、澳大利亞和美國正著 手實施相關措施。

碳市場為促進各管轄區之間的合作努力提供了框架，產生遠超碳市場邊界的減排影響和額外效益。歐盟與瑞士碳市場的連接、日本東京－ 埼玉的連接以及已經運行10年的加利福尼亞州與魁北克省的連接等都是 成功的碳市場連接案例。新運行或正在發展的碳市場，如華盛頓州和紐約州，也將與其他碳市場的連接前景視作其下一個關鍵發展步驟。 

擴大碳市場范圍的另一個途徑是使用抵消機制。從印度尼西亞到巴 西，從印度到中國，一些新的或即將運行的碳市場都在留意如何將減排 量用作其碳市場設計的一部分。不同于歐盟碳市場使用清潔發展機制 （CDM）的鼎盛時期，這些碳市場的發展大多只關注國內減排量。在目 前所有允許使用抵消信用的碳市場中，韓國碳市場是唯一接受國際減排量的碳市場。如此同時，大多數表示有意允許使用減排量的新興碳市場 都可能會優先考慮國內減排量。 

展望未來，《巴黎協定》第六條將準許締約國間生產和轉讓可用于 國際履約市場的減排量，但其延遲實施，以及其他優先的政策考慮，或 能解釋目前各國著重國內減排量的情況。若果各國能克服上述挑戰，尤其對司法管轄區境內選擇有限的國家而言，《第六條》則可為擴展國際 碳消除來源發揮重要作用。 

為有效應對新挑戰、確保公義轉型、傳達碳定價的益處，并使碳市 場與凈零目標保持一致，進一步的國際合作必不可少。目前，通過「全 球碳定價挑戰」（Global Carbon Pricing Challenge）、「與巴黎協 定一致的碳市場行動呼吁」（Callto Action for Paris-aligned Carbon Markets）等倡議，以及「美洲碳定價」（Carbon Pricing in the Americas）等平臺，碳定價領域的國際合作正蓬蓽發展。 

在這種不斷變化的情況下，ICAP積極促進各國就各種新興的主題開 展國際合作，其中包括探討碳市場如何與凈零目標保持一致并加快實現 凈零目標的進程，深入研究可防止碳泄漏和保持競爭力的設計方案，以 及探討如何保持和加強社會對碳市場政策的支持。ICAP旨在通過多方努 力，提高碳市場的有效性，并為實現凈零排放的未來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