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哪個行業,很少有不跟海外供應商打交道的。這些供應商往往是些寡頭。比如原油、礦石的供應,大都集中在幾個特定的國家,由一些特定的公司控制;關鍵元器件,也主要來自美日歐韓等國的供應商;就連把東西從甲地搬到乙地的快運公司,真正成規模的、具備全球優勢的,也不過聯邦快運、UPS、DHL等幾家。
這種寡頭屬性也是長期國際競爭的結果。飛機制造業自不待言,美國那么多商用飛機制造商,最后就剩下波音;公司負擔不起競爭,國家也負擔不起,最后整個歐洲才能組建成空客,與波音抗衡;中國的大飛機C919也可以說是舉國之力,這看上去還不夠,在C929還拉上俄羅斯一起合作。
半導體制造設備業也不例外,從十幾年前的全球群雄并立,到現在的十家左右,每種制程設備也就三兩家主要供應商,人才、資金門檻越來越高,小公司進入的機會越來越渺茫。拿我的老東家,硅谷的一家半導體設備公司,在只有兩三千號人的時候,據說光博士就有三四百人,不知道美國大學得多少年才能培養出這么多(那也是為什么公司雇了很多國外博士,開會時南腔北調,講什么英語的都有)。
生產半導體看上去又高科技又賺錢,為什么就這么幾家芯片公司,其中還有些是傾國之力組建的呢?例如意法半導體由意大利、法國組建,中芯國際跟中國政府的聯系是千絲萬縷,臺積電當初也是臺灣政府傾力官辦。高科技不假,但也意味著高投資。一個加工300毫米晶圓的大廠,動輒就需要幾十億美元的投資。一個公司又不能只靠一個廠,例如臺積電都排到15廠了。無獨有偶,英特爾也在全球10個地方生產,運行15個大廠。賺錢有時候也只是理論:寡頭并不意味著沒有競爭,有競爭就有虧本的可能。就拿半導體行業的記憶芯片來說,多年來行業產能過剩,生產廠家大都在賠本賺吆喝;經過一輪又一輪的整合,產能終于消化得差不多了,這兩年有點好日子過,價格終于能斗得過白菜了,但隨即招來大家一致的口誅筆伐。你咋就見不得窮人家的孩子端碗呢?
半導體芯片行業也一直在大幅度整合,芯片制造商從原來的幾十個,一路整合到現在的十來個,相信在這行業的朋友都能叫得出名字來:英特爾、臺積電、三星、東芝、海力士、中芯國際、德州儀器、美光、意法半導體等。如果你“不幸”攤到其中的一家做供應商,你八成知道管理這類供應商是什么滋味了:砍不下價,催不來貨,質量問題也往往沒法及時解決。
這些海外供應商有能力,但也有脾氣,我們得把他們當做戰略供應商來對待。他們給我們的主要是差異化的競爭優勢:我們的產品賣得好,關鍵是他們的零部件性能好;戰略供應商給我們的不是成本優勢——成本優勢主要來自那些沒脾氣、但也沒能力的供應商。作為采購方,我們得有清晰的期望,那就是你能在沒脾氣,但也沒能的優選供應商身上得到的,并不一定能在這些寡頭型的戰略供應商身上得到。這并不是說不談價錢,而是說價格導向的戰略行不通:你沒法把戰略供應商的最后一個鋼镚榨出來,句號。
更換供應商的念頭最好還是不要起,千萬不能作為供應商關系的出發點。這聽上去有點殘酷,尤其是對那些動輒拿換供應商來威脅的小采購們。但現實是,一方面你沒有多少選擇,另一方面更換供應商耗時耗力,往往是殺敵一萬,自損八千,等不到新供應商到位,你八成已經得卷鋪蓋上別處高就了。就拿半導體芯片來說,關鍵芯片的驗證,往往是個經年累月的過程;一經驗證,要改換就得重新驗證,成本驚人,幾無可能。所以,一旦鎖定,你就得抱定“從一而終”的想法,自古華山一條路,但還是要登上華山頂。
既然換不掉,就得想辦法管理。這些戰略供應商,關系到公司的興衰存亡,具有實實在在的戰略重要性。所以,戰略關系要講戰略、看長遠、謀雙贏。
講戰略是在公司層面形成供應商戰略,研發、采購、品質等跨職能部門形成合力來跟戰略供應商打交道。沒有戰略,局部利益注定犧牲全局利益,短期利益會犧牲長期利益。在跟戰略供應商合作時,企業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戰略,形不成合力,沒法謀取全局利益。
此類戰略供應商的價格難談,尤其是設備采購后的備件與服務。但如果在簽訂設備合同時一并敲定備件條款,例如年度降價幅度、按時交貨率、質量指標、售后服務等,則可省掉很多后續麻煩。這也是個采購戰略問題。拿半導體制造業來說,臺積電在采購設備時,甚至要求設備供應商保證運營成本封頂,如果設備運營成本例如備件費用過高,設備供應商得承擔超標部分。
改革開放之初,整個中國還在摸索如何與海外公司打交道,有些日本公司的設備報價很低但運營成本很高,有些德國公司的設備報價高但運營成本低,這就要求采購方權衡全壽命成本,是個戰略考量。遺憾的是,在很多大型項目,設備的采購與運營是“鐵路警察,各管一段”,由不同機構或部門負責。于是,負責設備采購的部門拿到很好的采購價,留給運營部卻是一個爛攤子,備件、運營成本居高不下,與設備商交涉也是為時過晚。說白了,還是個戰略問題。
看長遠指的是長期關系。
這些寡頭們看上去占盡優勢,要技術有技術,要資金有資金,全球經營,店大欺客。其實未必。市場那只無形的手還是在起作用,把一切安排地井井有條。作為采購方,你的選擇就那幾家供應商;但作為供應商,他們的選擇面也很窄(因為獨特技術的應用面一般也窄)。采購方需要幾年的時間才能淘汰一個供應商,但供應商要想打入一個新客戶,也得幾年甚至成十年。
這就注定上方是個長期關系。長期關系下,雙方的依賴度很高,各自可失去的都很多,會驅使雙方更加理性。長期關系需要雙方來刻意維護,但采購方居于主導地位。要知道,凡是供應商都想跟客戶長期合作,而破壞長期關系的呢,恰恰是采購方:有些小采購習慣于單邊行為,篤信“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就算公平,你的不是我的就不公平”,一口咬不到肉上,就換供應商,把管理沒脾氣、沒能力供應商的那一套短期做法,照搬到戰略供應商上,注定是要吃盡苦頭的。
這些供應商也知道,你短期內拿他們沒辦法,所以你一定不能哪壺不開提哪壺,在短期利益上跟他們博弈。但是,采購方的優勢在于長期:今年不給你新生意,明年不給你新生意,幾年下來,這供應商也就隨著產品的升級換代而自然淘汰了。要知道,這些戰略供應商是寡頭,但并不意味著沒有競爭對手:對手即使只有一家也是有競爭,這新生意不是你的就是他的,這給供應商的競爭壓力可不小。
凡是個供應商,都希望做更多的新生意,戰略供應商也不例外。所以,我們的籌碼在未來的新生意上,要著眼未來,通過未來給這些供應商壓力,來盡量拿到我們當前想要的。不過,我們要找到合適的層次來談這些。如果跟供應商的客服人員談未來,八成是對牛彈琴,因為這些人級別太低,活在當下;你得跟一定層次的管理層談這些,找到合適的著力點,撬動戰略供應商。
有人或許會問,我們的生意就那么一點點,撬不動怎么辦?對于一個幾十幾百億美金的戰略供應商,誰的生意恐怕也不會大到哪一步,但并不是說作為客戶,我們只能就地等死。你的生意對他們公司層面不重要,那對分公司呢?對那個事業部呢?對上海的辦事處呢?對辦事處的那個銷售經理呢?你總會找到一個合適的點,施加你作為客戶的影響力。
作為采購方,一定要看到這些自己能影響的因素,充分利用這些來影響供應商的決策,而不是被表面現象嚇倒。妄自尊大,盲動不是解決方案,而消極被動、無為而治也不是出路。處理此類供應商關系就如國際政治,小國如新加坡、以色列雖然國小人少,但在國際舞臺上仍能呼風喚雨,與他們的戰略得當、積極爭取、主動出擊分不開。相反,有些大國則處境艱難,舉步維艱,也與其不當戰略和舉措不無關系。所以,采購方不能光看自己規模上的劣勢,要想到以小勝大的案例多的是。
最后,我們談一談謀雙贏。謀雙贏意味著你得允許供應商有合理的利潤。這句話人人都吊在嘴巴上講,特別是在那些每個月跟供應商砍一次價的公司,更是一句口頭禪。那究竟什么是合理利潤?或者說,合理的價格?簡單地說,在一個充分競爭的市場,供應商報給你的價格就是合理價格。這些海外供應商雖屬寡頭,但競爭還是很充分;如果不充分,這些寡頭中至少有一個會賺取超額利潤。要知道,寡頭如商用大飛機,波音和空客也只賺幾個點的凈利潤,表明競爭都非常充分[1]。
對于這些寡頭型的海外供應商,我們總覺得他們的報價高。但想想看,那些公司動輒就是幾百個博士,一年光工資得付多少錢?他們要不斷進行新產品開發、維持全球的售后支持網絡,也是耗資巨大,還不是為更好地服務客戶?那些行業往往在供應鏈的后端,牛鞭效應明顯,幾年賺幾年虧,我們看到的都是供應商有飯吃的年份,他們把襯衣都虧掉的年份呢,我們當然是看不見,因為我們那時候都在忙著跟他們每個月砍一次價呢。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長期關系下,任何一方不贏,都沒法持久。這意味著對于戰略供應商而言,“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注定行不通,謀求共贏應該是出發點,也應該是戰略供應商關系的基調。這也意味著你沒法把他們的最后一個鋼镚榨出來——你本來也就不應該這么做。這是個期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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