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瓜是越南濕熱夏季中的常見之物。多年前,越南裔天才導演陳英雄用《青木瓜之味》,將鏡頭拉到上世紀50年代還未改名為胡志明的西貢,展開了對越南“過去與現在、傳統與現代、芳香與殘酷、柔軟與堅硬”的描述。
時光流轉,如今的越南街頭,隨處可見VinFast Auto的電動車。這個成立于2017年的品牌,是越南傳奇首富潘日旺旗下的產業。就在幾天前,VinFast Auto剛與特殊目的公司Black Spade Acquisition Co達成合并協議。交易完成后,VinFast的股權價值將超230億美元,并在美國上市。
“潘日旺比復星老板郭廣昌還要有錢。”Francis說道。
Francis曾在復星資本戰略投資部任職,2019年時決定定居越南。從“反脆弱”(注:常指從不確定性中獲得利益的能力)的角度來看投資策略,這是Francis看好越南市場潛力的底層邏輯。后來,他輾轉來到了四大律師所之一的安永在越南的法律部門。
安永落地越南已有30年,在胡志明和河內有兩個辦公室,總共2000多名員工。在這里,Francis經常會收到中國企業對越南市場的咨詢需求,關于工業園區、關于勞動法、關于營業執照等各個方面。
2019年的胡志明市,居民平均月薪僅為三四千人民幣。但由于年輕人在這里扎堆,會產生很多化學效應,影響著國家經濟發展的方方面面。
這些年輕人掙得少但不自卑,敢于消費、超前消費,沒有買房壓力、沒有焦慮,更不“內卷”。相比而言,一個中國的年輕人,月收入四五千元,很難在大城市過上體面生活,更不用提買房。但在越南,五千元月收入便可生活得豐富多彩,而且,你會驚訝地發現,月收入五萬元和月收入五千元的人,大多時候都過得大同小異。
在奔赴越南的TikTok淘金者黎叔看來,這并不是落后、經濟水平低的象征。相反,他覺得這樣的消費市場大有可為——即便在經濟環境不理想的當下,所有人依然樂觀、活躍,有新崛起的中產,但遠沒有到達中產收入的陷阱期。
越南的生活幸福指數很高,餐飲和生活習慣也與中國人相近。尤其是在河內,四季分明,很像中國的城市,也很流行坐在街邊喝啤酒嗑瓜子,瓜子和國內一個味。Francis和黎叔都很適應這個地方。
“為什么沒早點來!”很多去了越南投資或定居的創業者,都發出這樣的感慨。
眾多創業者懷揣著對未來的希望,將身家押于此,不知疲倦的南北向流轉于胡志明和河內之間。而那些年輕的越南人,微笑著迎接變化的發生,與正在涌向這里的中國創業者們,重新上演著中國式成功劇本。
去東南亞“淘金”的洪流中,市場容量大、人口較多、人均客單價高的市場,通常會被優先青睞。但越南似乎都不占優勢,以致于早期成了頭部電商平臺Shopee、Lazada的“遺珠”。
不過,一旦進入這里,很多人的觀點就會發生改變——越南是整個東南亞地區增速最快(電商規模每年增速20-30%)的國家市場。在Francis看來,這個增速很“恐怖”。越南國土面積與日本相當,人口(1億)大過德國,如今的人均GDP已達4200美元。
早在2017年年底時,Francis就和深圳一些出海找機會的企業,每兩周一個循環的來回跑泰國、印尼、新加坡,以及越南等地。第一次去越南時,Francis只在胡志明市逗留了一天,但卻對其印象最深,“是東南亞國家中最有潛力的”。
在印尼雅加達,大商場之間沒有太多商業化氣息,但越南不一樣,它的消費熱情和工業發展狀況,讓Francis聯想到中國南部的一些城市——大街上全是商鋪,一天到晚都流動著年輕人;城市中充斥著摩托車的引擎聲,熱鬧而喧囂,城市外是工業區,機器轟鳴滿載著對未來的希望。
“越南人年輕而有追求,從眼神中能清晰地看到他們對未來的渴望。”與億邦動力交流的多位創業者都一致感嘆于這個市場的朝氣蓬勃。
在Francis的印象中,越南與其他東南亞國家的一個不同之處,就是沒有被宗教束縛。東邊的印尼和馬來西亞,是穆斯林國家;越南往西的緬甸等國,則信仰小乘佛教。宗教性強的國家,往往對現世物質追求會低很多,更關心“渡自己”,更在乎對宗教的滿足和對來世的期許。
而越南是東南亞唯一一個以儒釋道為文化底蘊的國家,有宗教信仰,但不盲目,對現世有著強烈的物質需求和社會競爭意識,且最像中國。在越南,可以看到文廟、祠堂、皇城、寺廟等各種儒家、道教和佛教的建筑。幾乎每戶人家都祭祖、拜關公,有著中華文化的傳承和發展。
越南人也重視家庭和教育,科舉制度比中國晚近10年才結束。相比其他東南亞國家,越南也沒有華人政治問題,它的民族主體是京族,跟漢族長得很像,很多時候看不出差別。
這樣的文化底蘊,使得很多中國品牌選擇把越南作為出海東南亞的第一站。比如,名創優品最開始在越南測試,如今門店遍地開花;蜜雪冰城同樣把第一個海外店開在了河內,目前在越南有超過600家門店。Francies碰到很多本地公司的管理層,他們聊起來,對蜜雪冰城的冰淇淋贊不絕口,1萬越南盾折算下來,人民幣也才不足3元。
在越南胡志明市,也有很多Shopify的開發者。跨境電商創業者譚嘉榮就驚訝地發現,越南當地對于電商發展的數字化氛圍比國內還更濃。在他看來,一個越南電商從業者,包括APP開發者、數字化SEO等,是足夠去國外賦能的,這些甚至中國都做不到。
當國內跨境電商玩家還在琢磨“黑科技”運營手段時,越南本土企業已經在鉆研自動化營銷等數字化經營方式,而且他們在一些小技術的創新上也非常快。
在海外本地化營銷人才和服務平臺iworku的越南創始人王理看來,越南應該成為品牌出海的第一站:“越南如果都做不好,可能也做不好其他市場了。”
如果去珠江三角州走一圈,會發現,很多勞動密集型企業的工廠正在往東南亞遷移。確切地說,從十幾年前開始,這個產業鏈轉移的變革就開始默默地發生了。一個明顯的現象是,阿迪達斯和Nike的產品,很多已經由Made in China變為Made in Vietnam。
在Francis眼中,越南并不是一個新市場,最早來這里建廠的紡織、鞋類等中國企業在已有十幾年歷史,日韓等地的企業來得更早,有20多年歷史了。
闖蕩越南的熱潮,早在2018年中美貿易戰打響之時便已開啟,如今再次出于對2023年美國經濟以及中美貿易戰對訂單影響的考量,不少外貿企業表達了迫于壓力而打算去越南建廠、去東南亞布局供應鏈的想法。
一些企業行動得更早。2017年,主做男性訂閱電商的蘇嘉科技便在越南河內建了工廠,主要針對男性的一些紡織品、衣物等。今年,蘇嘉科技創始人譚嘉榮打算投入部分精力做智能硬件產品的訂閱電商,要將生產放在越南南部。而選址、管理,以及在越南當地的投入,由合伙人在當地一手包辦。
越南的稅法對制造業很友好,某些所得稅能減免50%左右,一些品類(如紡織品、鞋帽等)出口到歐洲是零關稅。蘇嘉科技布局越南之時,便發現當地已有很多紡織業巨頭落地,比如,2016年在越南建廠投資的百隆東方、申洲國際。尤其申洲國際,如今在越南已經建立起完備的紡織品生產鏈,并投放了大量智能廠房。
這種供應鏈轉移在譚嘉榮看來更像是一種“外溢”。2018年美國對中國加征25%的關稅之時,就注定了勞動密集型產業會從中國遷出去的命運——這不是整體產業鏈外遷,而只是某些人力成本占比較高的環節。
2018年便感知到這股大勢的iworku也來到越南,幫助中國制造企業落地越南,為他們提供投資咨詢服務,協助他們從選址、租廠房、買土地到公司成立。iworku越南創始人王理發現,今年開始,很多國內大型貿易公司也開始去越南做采購。
王理對接的一家百億級體量的貿易公司,在向他咨詢供應鏈落地越南時,提出的理由是“客戶需要”。也有一個外貿出口企業向王理表示,自己手握2億采購額的訂單,客戶一定要讓他布局越南供應鏈。
在王理的抖音號上,每天都會接到5個左右的咨詢,大多都是為去越南做轉口貿易的。
這一輪轉移,在他看來,更多的是高關稅、高風險的背景下被動開啟的。美國正在加大對中國制造產品的貿易壁壘,讓很多(如蠟燭、輪胎制造等)行業的關稅高達200%,企業不得不轉向越南去生產,這也造就了2018年、2019年的高峰。消費電子類,從三星開始,蘋果產業鏈下的富士康、立訊等都在越南有長線布局,更是帶動了很多一級、二級供應商的制造轉移。
越南北部有港口、高速公路和機場,從河內到海防只要兩個小時。越南南部,從胡志明出發,往任何一個方向走,都沒有高速公路,道路旁邊全是商店。Francis觀察到,上個月有7家中國上市公司(包含幾家光伏企業),決定在越南北部建廠。
離中國更近、勞動力效率更高、土地價格和勞動力成本相對較低,且基礎設施更好,都是越南北部更適合建廠的原因。北部也有更像中國的生活環境以及產業集群效應,且最重要的是,還有更多剩余的工業用地,而南部開發得更早,“都滿了”。
不過,經歷幾波熱潮之后,如今的越南已不是想進就能進的地方了,“可能隨便投資一個廠都要上千萬”。
值得一提的是,產業升級中的越南,如今出口額最大的已不再是服裝、紡織品行業,而是電子產品。同時,越南也正走向新能源發展之路,吸引著一批中國的光伏、風力發電企業涌進來開廠。
Francis告訴億邦動力,工廠搬遷導致大量工業用電需求,促進了新能源發展,以至于靠傳統發電的行業已很難在越南拿到融資。越南也簽署了很多國際協議,不再為一些傳統低端制造企業提供銀行貸款或者融資。
可以說,越南的土地價格早已今非昔比。據Francis觀察,如今工廠進入越南的第一需求便是找工業園區,越南約有500個工業園區,但基建比中國慢很多,大量工廠遷移而至導致當地難以承載。很多地方的工業園區滿員率已超95%,土地價格水漲船高(每年約20-30%的漲幅)。
王理也曾拜訪一家越南工廠,其2018年在越南買的土地,當時的成本是一平米不足20美金,如今已翻了三倍。王理指出,越南一些工業園區的房價炒得并不比國內低,很多工業區內的廠房租金比東莞都高出一倍——東莞一平米約20元,越南全國范圍內的工業區租金每平米在4.6-4.8美元,增長很快。
“我認識的幾個企業,他們在越南找了大半年都沒找到合適的工業園區,要么是注冊成本過高,要么是當地不批投資證書給他們。”王理談到,越南政府在不斷的收緊海外投資,要限制收縮一些勞動密集型企業在當地投資建廠。
也是在中國產業鏈向東南亞轉移的趨勢下,武昆和大齊聯合創辦了聚焦于TikTok生態的公司Star Commerce,主做越南TSP(TikTok Shop Partner)和MCN業務。
他們與很多押寶于TikTok傳統TSP業務的創業者有所不同。Star Commerce并沒有將自己真正定位為TSP服務商,也沒有希望靠此盈利。利用多年深耕越南的渠道資源和中國產業鏈優勢,孵化出一個越南本土化品牌,才是他們想要的。這個“生機”,就源于這幾年他們所看到的中國品牌在越南布局轉口貿易的趨勢。
在東南亞,越南的(直播電商)市場規模僅次于印尼,服務商數量是所有國家中最少的(真正有中國背景的服務商不超5家),這些都讓武昆和大齊覺得,越南是Star Commerce夢想騰飛起點的不二之地。
由于先前的積累,Star Commerce在當地很快就搭建起了團隊,只用兩個月便幫一個小家電品牌從0-1做到了TikTok類目榜前五。大齊希望,通過TSP篩選供應鏈,最終幫那些已經在越南建廠或做轉口貿易的商家去真正融入越南市場。
作為80后的黎叔,2019年決定去越南創業時,已經38歲了。彼時的他也如大多中年人一樣,滿腹焦慮和職業危機感。他剛關停做了兩年的游戲MCN,再往前倒,他還有12年的騰訊職業生涯,主做騰訊媒體業務的市場工作。
黎叔奔赴越南并不是主動選擇,而是朋友看到TikTok席卷全球的勢頭,邀請他去越南創業。起初,黎叔并沒答應,后來去旅游幾次后才終于意識到這個市場的機會。于是,他創立的Vzon也成為最早一批布局越南市場的TikTok服務商。
2019年10月到越南后,黎叔很快迎來一個激動人心的時刻——11月發出第一條內容,一周便收獲100萬播放量,第二年3月就養成了一個100萬粉絲的賬號。不過,他深知,此時的直播、網紅帶貨市場并不成熟,只能先為TikTok小黃車開放的那一天做準備。這一等就是兩年多。
如今,越南美妝圈最大的三個中國出海品牌——完美日記、colorkey、Focallure菲鹿兒,都是由Vzon在為其做TSP服務,包括達人直播和店播,而此前TikTok小黃車還未開時也幫他們短視頻種草。
雖然都是TSP,但Vzon與Star Commerce的路線完全不同。
Vzon更傾向于孵化頭部主播。在黎叔的描述中,其在越南更加專心做孵化,雖然這其中成本高、風險極大。他也在越南見過太多廣撒網的公司,見到賣貨不錯、且有潛力的主播被一些大公司“瘋搶”,但簽到之后,發現這些人很快就泯然眾人矣。“很多公司并沒有想過大量簽約達人這件事,是否真的是可持續的。”
“不去海量簽約網紅的MCN,絕對不超過三家,Vzon便是其中之一。”他談道,早期Vzon都是簽約素人,目前最大的賬號粉絲量在1000萬左右,從100萬-1000萬的粉絲賬號已形成一個“金字塔”結構。
去年12月份,Vzon做到了月度場均直播GMV 6000美元(整個公司所有人的GMV除以總場次),冠絕整個東南亞。雖然Vzon最終只是越南MCN排行榜里的第八名,但在越南整體Top10里,只有Vzon一家中國背景的公司,且其他機構每家都最少有150人,一個星期的直播場次相當于Vzon一個月的直播場次。
“在越南做TikTok,流量和銷量獲取上,網紅達人承擔了更大的使命。但我們是電商基因出身,孵化達人的風險太大,財力和時間成本太高,且有很多不穩定因素,比如達人離職、平臺風控趨于嚴格等問題。”與Vzon不同的是,Star Commerce走的不是孵化達人的路線,而是通過賣貨來帶動品牌。
Star Commerce不傾向于自己培養達人,而是跟已經有一定流量和影響力的達人合作。由于達人缺貨源,甚至可以只拿傭金帶貨,Star Commerce可以用產品置換或者少量服務費的方式來拓展網紅渠道,在用自己的品牌資源和供應鏈“養”達人,同時達人又可以作為自己的銷售通路,幫忙驗證產品在越南市場的可行性。
在很多從業者看來,越南TikTok沒有印尼那么火、市場那么大,但也沒有過于“卷”的問題出現。Star Commerce目前已合作多個品牌,剛開始要跑量,基本每天都會開播,直播前會配合短視頻預熱,針對品牌的創意視頻,一周也會發布兩三條。
大齊認為,在越南,無論是內容制作、網紅溝通,還是找主播,等都更便宜、更好,所以,“TikTok在越南絕對值得一做”。
一般來說,在國內找做海外市場的媒介或者英語主播,綜合成本約2萬元,但在越南只要五六千元就能搞定了。越南的流量成本也便宜,實際操作下來,千次展示(CPM)的費用不超過1美元,一次點擊最多不會超過0.1美元。這種情況利于中國出海品牌通過線上聲量曝光后,再去線下。此外,另一機會點在于,越南當地供應鏈不豐富,基本都是來自中國廣東的爆品,因此,可操作的貨品可以更靈活,并不僅僅是那些爆品。
但必須要面臨的問題是,越南直播電商服務商的費用普遍不高。在大齊看來,這是由于整個市場的毛利很低,品牌方或供應商不愿意給足夠的服務費,以致于大家沒有能力去創造更好的電商內容,提升用戶消費習慣,而這又會導致市場毛利難以得到提升。
接下來,做更深入的用戶調研、找到更多小而美的品牌機會,則Star Commerce必須要突破的難關。
而對于Vzon而言,即便擁有很強的達人孵化能力,也面臨著增長問題。“我去跟平臺聊幫扶的事情時,平臺會說我不是Top3、Top5。我說我們效率高,他們說效率不能當飯吃,希望我們能把規模也做大。”黎叔如今也開始招募已有一定體量的達人合作,以快速起量,但仍不會廣撒網。
“想讓越南人加班是不可能的,他們不理解為什么要加班。”黎叔稱,“當面臨夢想和錢的抉擇時,越南人可能會選錢而放棄夢想,但在生活和錢之間他們又會選擇生活。”
這種心態,常常讓中國創業者“又愛又恨”。Francis曾經歷一件趣事,有一次,他正在等越南同事發送某個工作文件給自己,誰知文件還沒發出來,這個同事就跑去團建了。
起初來到越南時,知道這里全國平均年齡只有32歲,河內還不足30,這讓黎叔覺得簡直不可思議。越南第一大城市胡志明有1200萬人,第二大城市河內約756萬人,而第三大城市人口還不足200萬——相當于越南只有兩個半的大城市。但這里卻聚集了大量的年輕人,這便是創業者的機會。
越南最低工資標準根據不同地區和行業有所不同,2022年1月1日起,越南政府將最低工資標準分為四個等級,換算成人民幣大約是1768元、1568元、1372元和1228元。
對于紡織業,一個熟練技工,工資約3000-4000元/月;英語水平高的人做客服,菲律賓只要3000元/月,但國內要8000元起步。因此,譚嘉榮把公司客服團隊等放在菲律賓,又去越南建工廠。這幾年下來,他在越南的工廠運營成本基本沒有發生太多變化。
不過,盡管初級工的工資低,但管理成本、工作效率等綜合下來,在越南的成本可能并不比國內低。在這個市場創業,一定會受到與當地人“不同頻的捶打”。很多生活在國內的人,在越南一個禮拜后,可能會懵,或者崩潰,“這邊太慢了”。
哪怕專注于東南亞電商市場已經跑了四五年,大齊還是會因為“人”的問題而感到不適應甚至感到頭疼。比如,當地人的工作態度、對KPI的理解、執行力、職業素養等都與中國有落差。“當地人的執行力可以,但電商思維差,決策層必須是要中國人,執行層都是本地人”。目前,剛剛起步的Star Commerce在越南有10個人,其中8個都是越南本地人。
曾經黎叔也覺得跟越南本土的直播溝通成本非常高,花了大半年的時間才把自己調整過來。“越南人的效率就是不高,我們不會越南語也會加大溝通成本高。在這個市場做事,不能跟中國比卷,因為沒有任何國家有中國這么卷。越南已經是東南亞比較有效率的了。也不能用中國標準去要求越南本地,畢竟工資也不對等。”在他看來,融入當地人的習慣是必須要經歷的,讓本地人提速的同時,自己得先學會降速。
Francis也表示不希望大家將這個市場弄得很卷,“卷了以后對所有人都沒好處,大家只會更辛苦,賺不到錢”。
與中國一樣,越南大多數公司也是彈性的8小時工作制。大家一致認為,北部的越南人會更加努力勤奮,南部的人會更加慵懶,秉持著打工是為了享受生活的理念。Francis指出,與其說在越南不好用人,不如說是優秀的人才短缺,很多努力拼搏的90后或是自己做老板,或是已經做到公司高層,因此外來企業很難挖到這些優秀的人才。
“越南語中是沒有‘你和我’的說法的,在提到某個人時,前面都是加上身份,有一套很復雜的主語系統。也有敬語,會根據年齡、社會地位、身份等稱呼,是一套非常儒家的禮儀。”在Francies看來,不在越南住個一兩年是無法理解這種文化差異的,一定要深入了解當地文化,否則工作當中的溝通就會出現雞同鴨講的局面。
目前,中國人真正在越南進行本地化布局的并不多。“很多管理層不能用當地人,國內先進的制造理念或流程,越南本地人是做不了的。”Francies回憶,自己曾看到過100多個外派的中國干部去越南考察,也看到一些中國大廠(如TikTok、菜鳥、阿里)的管理層外派到越南。拿TikTok來說,短短幾年,TikTok在越南的本地員工已達到1000多人了,很多當地人都想去TikTok工作。
判斷TikTok這件事必須要在本地才能做好后,黎叔就決定定居越南了。
“因為你最終你是要做越南的內容賣給越南人,你不在本地就會失去對當地實際情況的掌控力和洞察力。”他談道。那時,大多數機構都還是在“搬運”國內視頻,簡單翻譯加字幕就對外輸出了。但黎叔覺得,這樣做很快就會沒路。那些號稱每個賬號2萬粉,去幫人帶貨的機構,很可笑,“2萬粉絲其實什么都做不了。”
沒真正來過越南的人,會對這個市場有很多誤解,比如,覺得越南消費力低下、不懂品質、白牌為王、品牌做不動,但事實卻是大相徑庭的。
除了跟合伙人在越南布局電商倉庫外,Sophia在東南亞市場也賣服裝和珠寶首飾,經過多番對越南市場的考察后,她沒有選擇做“義烏貨”,而是做客單價從200多元到幾萬元不等的淡水珍珠。在她看來,做越南市場已經不能走“卷價格”的路子了,當地人對好東西的需求很大,年輕人都很舍得花錢。
走在越南的街頭,Sophia發現幾乎每個店鋪的店主都很年輕,大多人下班后都舍得去逛街,懂得享受生活。如果不做事情,他們可以喝一天的咖啡,街邊小店、商超開到晚上十點多。每條街都很熱鬧,當地人賺的錢都愿意投入到生活品質中。
“在越南,不能保證每天有一杯熱水,但可以保證每天都有一杯咖啡。礦泉水不一定好買,但咖啡一定買得到,讓人感覺一米不到的距離就會有個咖啡店。而且越南大街小巷都充斥著外國人,當地人的生活習慣與這些外國人也很接近。”Sophia談道。
黎叔舉了個自己公司的例子:蘋果14剛上市時,全公司四五十個人都買了pro max。這并不是因為自己公司工資水平有多高(平均工資五六百元),而是因為越南人喜歡超前消費。
“市場只是缺貨,不代表沒有需求。中國供應鏈卷價格,那是因為沒品牌。越南很認品牌。”大齊談道,幫一個品牌做到幾千萬人次的(TikTok視頻)觀看量,可能一兩個月都用不到。越南市場不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看到利潤,品牌在當地起量也很快。所以,對于Star Commerce來說,今年篩選完供應鏈,明年就會啟動品牌的事情。
換言之,由于TikTok電商在越南仍處于藍海期,是“貨帶人”的階段,只要貨夠好、夠硬,基本都能走得通。
不過,這些都是需要真正在當地布局的人才能真正了解的細微差異。因此,在大齊看來,也不能用中國人的思維去選品,否則會有很多偏差和誤解。比如,以中國人的視角,灰色調的鍋更有質感,但事實上,越南人喜歡五顏六色的鍋。
眾多向Francis咨詢過的企業中,大家共同關注的問題是,越南的落地政策、貪腐、稅收等問題。“打理好人脈,找對人和資源,政商關系處理好,成本就會很低,而且不會輕易死掉”。
Star Commerce在落地時,就是以越南本地人身份注冊企業的。這是因為越南對外資入股的審查、稅務要求更嚴,所以,早期先找當地合伙人會跑得更快。到明年開其他國家市場時,Star Commerce也會考慮注冊新加坡或香港公司,再集中控股。
對于想在越南本土布局的玩家,大齊建議“不要直接盲目鋪市場,先測試”,即從跨境、本地倉、本土化一步步驗證。比如,盡量通過TikTok平臺找達人分銷一些商品,測試產品在當地的可行度;經過一兩輪測試后,再大量上貨;然后通過服務商篩選靠譜的合作伙伴加大體量。
對于蘇嘉科技而言,則是一個把產品和服務都推向全球化的現狀。比如,其客服放在菲律賓,加工生產放在越南,創意部門則與美國機構合作。之所以這樣布局,是因為每個地區都有自己的紅利點。對于譚嘉榮而言,一個好的生意,怎么優化成本就是最體現企業發展空間的地方,如果能夠整合不同地區的不同紅利,企業的生存能力和上升空間就會很大。
“去越南并不能想當然的覺得可以碾壓當地服務商,不能報以俯視的態度。”這是黎叔這幾年在越南跑下來的最大經驗,“尤其是一定要處理好和平臺、當地利益相關者的關系。”
黎叔看來,在越南做事,絕不是大多數中國人想的那樣法律法規不健全。“整個東南亞的市場環境被一些媒體污名化嚴重,挺尷尬的。我一直在希望能從中國招些專業人才過來,加強我們的團隊,但真很難招到。”
“睜開眼睛自己去看一看,自己出去走一走,而不要只是聽,甚至只是看短視頻。”他總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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